七月开始,嘻哈音乐席卷中国,作为小众音乐的hippop突然刮上了风口。
“如果在两个月前问出这个问题,估计十个人里五个会反问一句,‘到底啥是嘻哈?’而你要是现在再去问一次,他指不准能给你来上一段freestyle。”
经过眼花缭乱的两个月后,大家已经对穿着亮眼,口齿惊人的rapper们有了很多了解。新一代国民老公PGone,重庆痞子Gai,传奇欧阳靖,上班路上顺便参赛的商务孙八一等等,不仅了解他们的作品,甚至他们的恩怨情仇都被扒拉出来,没有参赛的众多圈内人士也一并爆红。很多人也学会怎么评价一首嘻哈作品,Beat、Flow、Verse、Hook、Freestyle等行话脱口而出,仿佛嘻哈一夜间不再小众。
在嘻哈爆红前,地下rapper的演出、Battle关心者甚少,偶尔会看见街舞艺人的商业演出或者流行歌手在自己的作品中加入嘻哈元素。只有小众的爱好者们聚在一起,享受着地下嘻哈带给他们的快乐。中国嘻哈一直在这种不愠不火的状态下默默的存在着。
作为同样小众的摇滚乐,也曾在90年代红极一时,现在除了很多混迹地下的“地道”摇滚乐队出没于个酒吧和音乐节外,还有一些带着摇滚标签的主流人士在高喊着“摇滚不死”,除此之外,也波澜不惊。
原来提到嘻哈,大家眼前出现的形象就是戴着帽子,穿着花枝招展,大衣垮裤的吊儿郎当青年;提起摇滚,那就是长发皮裤的妖魔鬼怪。在没有登上主流舞台前,两个团体的存在方式非常相似,都是不务正业的代表。但这两个不入流的难兄难弟先后爆红,都有着深刻文化背景,一件事物的流行总有背后的真正原因,作为一个摇滚爱好者和半个嘻哈爱好者,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除了嘻哈和摇滚在舞台上展现出来的视听秀外,他们精神文化内核也有很多有趣的对比。
有意思的是,嘻哈和摇滚都起源于美国,都起源于美国的社会底层,不同的是,摇滚来自白人,嘻哈则出自黑人之手,并且在很长的时间内,相互间的种族“隔离”都没有打破,至今摇滚圈中黑人和嘻哈界的白人都寥寥无几。
既然各自的“生父”不同,那血统中的基因也定然不同。在美国40、50年代,摇滚诞生之初,美国底层的白人通过摇滚这种音乐形式,表达自己的叛逆与反抗,展示自己的诉求,在美国70年代经济滞涨以及越战对美国的负面影响达到顶峰后,摇滚乐也成功崛起,席卷全球,成为世界主流的音乐形式,其精神内核也演变为反战、反宗教、反抗当权者、享乐主义、爱与和平(没错,摇滚乐激烈的音乐形式和歌词的内核是爱与和平)。由于环影响,普通人民生活受到冲击,在前景不明的状况下,心中既有愤怒也有无奈,既有打破一切重塑规则的冲劲,又有不如享乐至上,混吃等死的堕落颓废。摇滚乐也同时表现出了革命与无奈妥协的双重价值观。
同样在中国的90年代,改革开放初见成效,20年前的浩劫也未完全褪去它的影响,人们面对一部分先暴富起来的人的冲击,面对心中的仍然存在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崔健用一首《一无所有》喊出了大家心声,直抵内心的歌词,律动强劲的节奏,同样既有无奈的颓废,有隐隐的透露出对权势的反抗,摇滚在中国被点燃,燎过了全国。
如果说创造出摇滚的美国白人当时尚且生活受挫,想要革命,想要追随自己的内心与诉求,那嘻哈的出现则更为简单直白。同样是50年代,生活在贫民窟的黑人并没有争取权利和对抗权势的追求,他们处在社会的更下一层,他们想要的就是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以及在贫穷中得到快乐。他们没有良好的音乐教育,没有昂贵的乐器,甚至没有合身的衣服。于是就穿着父亲、哥哥留下的不合身的大号服装,凭借黑人超常的音乐天赋,没有乐器,没问题我可以B-BOX,不懂旋律创作,那我可以说唱,他们歌词直接,充满脏话,不在乎是否文雅,只在乎直接表达,再加上拉丁裔青年带来的独特节奏,逐渐发展成了有着强烈黑人特点的嘻哈文化。在嘻哈的世界,因为贫穷,有对金钱的直白追求,因为不公,有着对整个社会的愤怒,因为黑人社会的帮派问题,才有了嘻哈特有的battle和diss。他们需要的是赤裸直白的展示自己,不要假惺惺的大道理,我就是想要发财,我就是喜欢谁、讨厌谁,就是要真实,这也是许多Rapper口中的keep real,并且极端的讨厌fake。
有人做了一个中文嘻哈歌词大数据分析,抓取了5700多首嘻哈歌曲,总结出现频率最多的几个词句,结论就是Rapper的最爱:票子和妹子;Rapper的烦恼:爱情的逝去、与世界的格格不入;而作为单词出现最多的则都是脏话。
20年前的人们处在社会变革的转折点,带着单纯和迷茫,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他们需要摇滚的反抗精神来振奋颓废的自己。20年后,生活节奏飞快的今天,因为经济高速增长带来的巨大财富,全中国都陷入了狂热,几乎所有人,尤其是生活在城市的人,面对着无所无在的机遇,顶着越来越大的压力,陷入了追求物质的汪洋大海,人们不再迷茫,全力向前,但同时也失去了一些单纯与宁静。这种心理状态或许给嘻哈提供了发展的土壤。对于金钱,它能直接的喊出自己的追求,“我只想要有赚不完的cash”,“哥们想要赚钱搬到市中心”,“我们是要当老板,要赚一百个亿的人。”对于爱情,没有矫情的铺垫,没有“如果有一天我离你遥远,不能再和你相约,你是否会发觉我已经说再见”的小心思。“我想要你”,就这么简单粗暴。对于压力,可以直抒自己的不满,甚至在节目上也可以对导师、对规则、对对手公然叫骂。不装、不管、不矫情,再加上嘻哈特有的轻快律动,这实在是现在的人们抒发压力最好的音乐。
摇滚和嘻哈俩兄弟都已经发展了几十年,随着人们思想的改变,他们的音乐形式也慢慢的发生了改变,已经不再像各自当年的符号化,都表现出了更多元更包容的特质。但只要他们的名字没有改变,那其中的精神内核也不会改变。嘻哈能红多久,没有人能下定论,摇滚究竟会不会死,也不需要考虑。音乐反应的是人心,或许只要人们心中一直需要反抗和真实,俩兄弟肯定会轮流出来蹦跶。
郭子寒